EVE编年史之 146. 庇护之地 – CITIES OF REFUGE

基勒(Keeler)在城市的废墟中奔跑。大人们可能很担心,但对孩子来说,这是一个黑暗的、破碎的天堂。

加达里母星在被盖伦特占领一百多年后,最近被加达里部队重新占领。基勒是盖伦特人,他的父母也是。

由于日益紧张的局势,这个城市甚至在入侵之前就已经被隔离了,这使占领军在进入时不必不分青红皂白地屠杀盖伦特人。基勒还记得下雨的那一天;雷声和呼啸声,夜晚的红云,以及远处天空中的黑色轮廓。在当地军队被夷平之后,天空再次变暗,巨大的船影从天而降。烟雾和火焰从它们发黑的船体中喷涌而出,它们落在下面的苍茫大地上,将其变成瓦砾。船舱打开,加达里的军队涌了出来,不管盖伦特人再能召集什么部队,都没有机会了。基勒在看到发生的事情之前就已经跑出了战场,但他听到了那些声音。在那之后的几个星期里,他的父母甚至对此事都感到震惊。

但孩子们的看法不同,因为它像孩子的生活一样令人恐惧和兴奋,而那些看到他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——人行道上的血迹、射向肉体的枪声——只是把它纳入他们的想象世界,比以往更甚,把它深深地埋藏起来,只有在幻想中才能浮现在眼前。基勒把双方设想成两只动物,一只大而笨重,像一只没有牙齿的老狗,它的肉松弛地挂在骨头上,另一只是一只光滑、锋利的猫,紧张的肌肉在皮肤下蠕动,准备攻击并把猎物撕裂。

当基勒在寂静的深夜里走近他的藏身处时,他听到了一种声音。

这个城市的所有孩子,无论是盖伦特人还是加达里人,都有不为人知的藏身处,这是一个小小的避难所,如果你发现了别人的藏身处,你就会把它留给自己。这些藏身处是神圣的,就像所有穿过城市中被封锁的秘密道路一样。

如果入侵的士兵意识到这一点,他们可能早就已经压制了这座城市的负隅顽抗,但孩子们没有看到帮助他们的理由,而他们显然也没有和孩子交谈的理由。

基勒停下来,有的是时间,听着声音。有一阵微风,起初他认为这声音可能只是一块在风中拍打的什么东西。当他继续听的时候,他发现了一种粗犷的音调,以及一种被扼杀的不规则的声音,其中还夹杂着更长、更猛烈的阵风。有人在里面,正在咳嗽。

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,这可能是一个痛苦的两难选择:逃跑,希望不要被子弹击中背部;找到一个警卫,冒着出卖自己人的风险;或者进去看看。对一个孩子来说,这不是两难的选择。

基勒走了进去。

那人爬进了基勒的藏身处,直到墙壁挡住他的去路才停下来。他以胎儿的姿势蜷缩在那里,显然是睡着了。这里的光线很弱,但足以让基勒认出他的衣服是盖伦特军队的旧式服装。这些衣服又破又脏,而且湿透了,这在加达里首星的寒冷气候中是个坏消息。他身上还有一点雪,这意味着他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。以前的盖伦特占领军——媒体称之为游击队,当地人称之为自由战士,基勒的父亲称之为该死的讨厌鬼——无论剩下什么,都已经退到了空旷的乡村和山区,他们仍然在那里坚守,并依靠外围的城镇和村庄提供补给。当基勒想知道他们在这种条件下如何生存时,他的父亲看了他一眼说,是的,对于像你这样的城市孩子来说,除了一个文明社会所需要的所有食物外,冰冷的乡村里什么也没有。但是,如果他们需要律师的话,就让老天去帮他们去吧。

在阴暗中,基勒注意到地上躺着一些看起来像长方形的小纸片,其中一些被从那人腿上淌下的血浸透。他俯下身子,捡起一张,发现它很厚,是温热的,比它应该的要干得多。它在寂静中发出沙沙声。

这名士兵清了清嗓子,说:“治疗针(Stimpacks)。体温。”

基勒愣了一下。他以为这个人已经睡着了。

士兵似乎听到了他的想法。他慢慢地翻过身来,直视着基勒,说:“没敢睡觉。一直在听着入侵者的声音。”他的脸抽搐了一下,笑了一下,又咳嗽了一下。士兵用手捂住嘴,试图止住。咳嗽过后,他又说:“你怎么不说话。”

基勒没有说什么。在这个破败的城市,没有什么可说的。

“你要告发我?”那人问。他的声音很平和,是一种平和的语气。没有一丝来自成年人的居高临下的感觉,他们说什么都要加上 “孩子”,但也没有强迫的友情。这名士兵是以平等的身份对他说话。

基勒摇了摇头,看到那名士兵深深地呼出一口气。

“你为什么在这里?”基勒问道。

那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,缓慢地深呼吸。基勒想知道他是不是伤得很重。他的腿看起来真的很糟糕;绑在他大腿和脚踝上的布条被血染黑了。

“我有一个消息,”他说。“一个重要的消息。”

“给谁?秘密的军事信息?”基勒想了一下,想起了他在书本和影片中看到的一些比较古板的情节。“还是给你的亲人?”他补充道。

士兵咧嘴一笑,或者说面无表情。“为什么不能两者都是?”他问。

基勒没有回答。相反,他说:“我会替你转告的。”

“我不能这么做,”那人说。“即使我可以,我也不会。这是我的责任。但我要请你不要告发我。我保证我会尽量不把你置于危险之中。”

“加达里人永远抓不到我。我可以保持安全,”基勒说。

这名士兵发出一声窒息的笑声,向后靠了靠,闭上了眼睛。在逐渐消失的阴暗中,汗水在他的脸上闪闪发光。“我相信你可以,”他用疲惫的声音说。“在这一点上,你可能做得比我更好。但我走到了这一步。这一切责任都在我身上。我会把任务完成的。”

他盯着基勒看了一会儿,但基勒得觉得这个士兵并不是在看他。最后,他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下,他把头往后靠了靠,呼了口气。基勒在那里站了一会儿,等着看他是否还会说什么。最后,天太黑了,看不清了,当他听到那人发出微弱的鼾声时,他就离开了,回到了家里。


他们正在吃晚饭,这是一件以墙上的钟的滴答声来衡量的过程。时间过得很慢,基勒用一只手慢慢地把食物捣碎,把头靠在另一只手握紧的拳头上。他的父亲正在谈论可能的晋升。

“你说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,”妈妈说。

“我还在努力提高级别,亲爱的,”爸爸回答。“在一些地方我们已经有了新的领导层,但他们需要几年时间来解决与加达里人的所有权问题。在那之前,谁被证明是可靠的,谁就可能被留下来。”

“也有其他变化,”她说。“或者你最近没有看外面?”

父亲耸了耸肩,继续吃饭。

“所有这些死亡……”妈妈似乎很是担心,向基勒看了一眼,然后继续说:“所有这些暴行,对你来说毫无意义?”

“对我有意义的是我的家庭,以及我每天带给你的吃的。”基勒的爸爸非常平静地说道,直接盯着他妈妈的眼睛。“现在,外面几十亿人中有几百万人死亡,城市中的房屋被毁坏仍然屹立不倒,经济中的财物受到损失但是市场还在运作,我们现在还能吃得上饭,一切都在其次。就是这样。”他甚至没有看盘子,就叉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,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嚼着。

基勒的妈妈用力放下叉子,然后拿起她的盘子,站起来,声音颤抖地说:“”我要去厨房吃。”这时传来一阵哗啦声。

她走后,基勒悄悄地把自己的叉子放在仍然半满的盘子上。

“你不吃饭了?”爸爸问,他的声音太大了。

“我没那么饿,”基勒说。他又说:“爸爸,我可以拿一些剩菜吗?我以后再吃就是了。”

他的父亲看了他一会儿,然后似乎接受了这个和平提议,微笑着说:“当然,没问题。”然后,正如他几乎总是做的那样,他补充说:“不要太晚睡觉。”

基勒点了点头。他的父母忙于他们自己担心的事情,没有把他考虑在内。据他所知,他们从未在睡前检查过他,只要他洗掉了任何可见的污垢,他们就没有理由认为他出去得太晚。他收拾好晚餐,把它带到自己的房间,穿上他那件偷偷摸摸的衣服——灰色和棕色,适合在灰尘和污垢中穿行——然后从窗户离开,食物在他手中是温暖的。


对于一个最近被入侵的城市来说,它的状况出奇地好;虽然破烂不堪,但还算秩序井然。军队和救援人员在清理入侵造成的后果方面做了出色的工作。基勒默默看着着他们的进展,看到了他的第一具尸体,从军营的废墟中拖出来的。虽然有大规模的破坏,但加达里人在攻击一个部分由他们自己的人民居住的星球,他们已经尽可能地小心了。入侵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件迫使他们比计划中的下手要更重一些,但大多数的伤亡仍然与军队有关。每个人都知道有人死亡,但不是每个家庭都失去了成员。人们仍然去工作。秩序,如往常一样,已经恢复了。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,关于所有过去的昨天都有相互矛盾的传言,但现在他们还活着,还活着。对一些人来说,包括基勒的父亲,这就足够了。

基勒不得不在被加达里军队封锁的区域内穿行。有巡逻的士兵驻扎在检查站——入侵后他们在城市中较少使用步行机甲(MTAC)——他们穿着黑色保暖服,戴着薄薄的灰色头盔,干练的动作让他们看起来像黑暗中盘旋的幽灵。

穿过主检查站是最困难的。热量和运动追踪设备很多,但大多集中在一个成年人会走的路径上。即使部队不会对他们抓到的孩子下手太重,你也必须小心,以免被恼怒的警卫拎着你,向你的父母解释一只流血的耳朵。总的来说,卫兵对这里的人还算不错,主要是抓那些引起重大骚乱的人。

在一次越来越常见的关于餐桌的争论中,基勒的妈妈指出,暂时的和平只是暂时的,当人们开始重新寻找自己的方向并进行评估时,一场大规模的内乱是不可避免的。基勒的父亲回答说,尽管如此,他们并没有被留在空荡荡的大楼里,用死人的家具点火,而且每个人都需要好好想想他到底在为什么而战,以及如果他输了,他所爱的人会发生什么。他说,除了不能到本地以外的地方去旅行,而且可以花的钱比以前少,事情并没有什么变化。基勒的妈妈曾说,这种脆弱的日常生活形态是那些凶手至少可以做到的,因为如果没有建立这种生活形态,那么占领军将不得不安抚许多愤怒的人,而他们手上的时间太多,食物太少。那次她也提前离席了。

有时就感觉他们就像生活在两个城市里,各自逐渐变成不同的东西。

基勒走进他的藏身之处,手里拿着晚餐,发现那里没有人。


第二天晚上吃饭时,他们打开了视频,这在争吵后的晚上很常见,用基勒父亲的话说,他只想在没有任何争吵的情况下吃完一顿该死的晚餐,现在,把该死的土豆递给我,好吗?

基勒还在想那个士兵最后怎么了,没有太注意影片或其他东西,直到播音员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。一个盖伦特武装分子在城里被抓住了。棕色头发,中等身材。腿上有严重的伤痕。

据新闻播报员说,这名武装分子对几起加达里人和盖伦特人的死亡事件负有责任,包括平民。他很可能在这里寻求阴谋家或恐怖分子同情者的庇护。

“干得好。”基勒的爸爸说。

基勒的妈妈没有说什么。基勒看向她,说:“这真的是真的吗?他是个杀人犯吗?”

她严厉地看了看他爸爸,然后又看了看他。“也许吧,”她说。“很难知道,这些天,”

“也许他们在撒谎,”基勒说,他的同情心比他预期的要多得多。“也许他只是想把一个重要的军事信息带给这里的人们。或者给他的亲人带去一个消息。”

他妈妈对他笑了笑。他的父亲哼了一声,说:“这人是个杀手。又不是什么善良的信使。”

基勒的妈妈呵斥道:“你怎么知道。”

基勒看了他们一会儿,然后惶恐地问道:“为什么只能是一个或另一个?为什么不能两者都是?”

当他们俩都在深呼吸寻找愤怒的答案时,他起身离开了房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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